白仲尧：关于智库高质量建设的几个问题

1.智库的产业性质

智库是为社会提供智力服务的机构。它是把智力服务劳动者组织起来，生产或创造智力服务产品，满足社会的需要。社会需要，一是国家或政府的需要，为国家制定发展战略、政策法规提供基础性、指导性的服务；二是产业或企业的需要，为他们适应市场、开拓市场提供制定生产和经营的方针服务。智库为了适应社会需要，必须投入人力物力，组织智力服务产品的生产和经营。智库与社会需要互相联系，促进智库同社会的协调发展。

智库作为智力服务的组织机构，其性质同样是由生产资料所有制及其产品的归属决定的。智力服务劳动者所需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由国家或社会出资，即公办，为事业机构，其产品为公共服务产品。各地的社会科学院、研究所大多是事业单位。一些民办的咨询服务机构，为企业性质，亦即民营企业，或民间智库，其产品为商品，随市场供求状况波动。智库的服务产品无论是针对公共服务还是市场服务，都有质量要求，都应当是优质服务，是高质量的智库成果。

智库建设的投入是战略性投入。战略投入像农业生产一样，有一个成长过程，春播、夏耘、秋收，不可能立竿见影。这就需要投资者具有比较雄厚的财力，目光远大，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公办智库由国家或社会投入，受财政状况的影响。如同办教育，“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穷也不要穷智库。民办智库虽以营利为目的，但要立足长远，注重社会效益，不计较短期得失。当然，投入与产出的比较，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权衡，是智库管理者的必修课，任何时候都不要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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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的产品是智力服务产品，亦智力产品，属于文化服务产品——文化产品——的一种形式。它的使用价值，弹性很大。但智库成果必须转化，即被消费者采用，才能成为产品，才具有实际的使用价值。当然，智库成果能够适时转化最好，如若当时不被认知，经过时间考验，证明其价值，也是好的。例如，旅游业发展初期，迫切需要战略指导。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设立了旅游经济课题组，对山东、山西、吉林、四川、贵州、北京等省市进行调查研究，写成《中国旅游经济研究》《面对 21 世纪的选择》两部专著，为众多旅游行政部门和旅游企业采用。又如， 20 世纪 80 年代有学者就“经济负责人不负经济责任”问题提出，“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发展，也必然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它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上，适应当时生产水平的要求，也必将采取各种不同的具体形式。我们正在进行的经济管理体制的改革，说到底，就是寻找适合我国生产发展水平的、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具体形式” 这个观点，即这个产品，当时不过是路边花圃中的一株小花，随风摇曳，经过 30 多年，才觉察到它的芳香。所以，智力产品，产出便有效，最好；产出后，长期存放，终久有益，像醇酒，也好。

智库产品是按需生产。社会、国家、企事业单位以及个人都有需要。在市场经济中，所有需要都表现为市场需要。无论公办智库还是民办智库，其产品都有商品形式，商品都有价值。一般情况下，商品的价值是同类商品在市场竞争中形成的社会平均劳动。由于智库产品绝大多数是针对某个具体问题进行研究的结果，它具有特殊性和唯一性。商品部分的价值判断，就不是社会平均劳动，而是消费者在提出“课题”与智力机构承接“课题”时双方协议的 “课题费”。至于智力机构研究人员出版的著作、发表的文章，其价值由“稿费”来体现。“稿费”“课题费”能否体现产品的真实价值，是不好回答的。所以，智力产品实际的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是难以计量的。

由于大多数智库还是行政性事业机构，没有进入商品市场。少数民办智库虽机构少、规模小，但是商品生产者，受智库市场供求关系的调节。尽管智库机构性质不同，市场供求关系对所有智库机构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任何智库要在社会上、市场上站稳脚跟，就必须提升自己的生产力，创造高质量的智库成果，以打造自己的知名度、美誉度和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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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产品的生产，一是按照消费者提出的“课题”进行，立项—调研—结项；二是智库根据客观需要，自动开展调研，以论文、著作、研究报告等形式展现。按课题要求生产的智库成果，其质量由立项单位评议，以他们的满意度为转移。智库机构或研究人员自行提出并展开研究的问题，其成果可能引起社会重视，也可能长期无人问津，“坐冷板凳”。这一方面需要智库机构自身努力，多产优质成果，打造知名品牌；另一方面，社会要建立和完善智库成果的评价机制，让优秀成果适时转化为社会发展的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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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成果的评价，一是社会评价，二是自我评价。报刊杂志对文章、报告的择优发表，课题结项评审等都是社会评价。智库对自己的科研成果，一时虽无社会反映，也应自尊自信，以待时变。由于智库成果是智力产品，对它的评价除了评价机构，也需要慧眼独具、善于辨别产品真假优劣的人，才能对成果的科学性、实用性、现实意义和深远影响做出正确评价。这样的人，在文艺界、体育界找寻明星的叫做星探；在智库产业，也应该有善于发现和推荐优秀成果的“星探”。智库机构对自身成果的认识，也很重要。“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情况常有，封杀或者扼杀本单位研究人员的优质科研成果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行路难”“多歧路”，智库成果转化的路上也是这样。完善的评价机制，对于识别出优秀成果或者滥竽充数的成果是非常必要的。

2.努力创造优质的智库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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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的优质服务，是智库从业人员共同努力、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努力劳动是根本，但也有一定规律可循。

2.1 人才是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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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的职责是为国家或企业提供针对性、前瞻性的理论思考和对策建议。智库首先就应当吸纳和组织一批具有较高文化素养、理论造诣和勤恳务实的研究人员，即科研人才。智库成果就是智库研究人员的劳动成果。没有科研人才，就没有进行智库服务产品生产的劳动者。智库也就有名无实。智库人才主要是具有某些专长的、能够从事某些方面科学研究的人员。这样的人员，既有从高等院校走出来的博士、硕士研究生，也有散落在不同岗位、在工作实践中锻炼和成长起来的、有一定研究能力的人员。当然，“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我们希望智库的组织领导人员都具有识才、用才、正确评价科研成果的能力。人才济济，成果丰厚，智库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2.2 重视调查研究

调查研究是智库的基本活动，也是智力服务产品生产的主要过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例如， 1978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组织的茧丝绸生产和流通的调查，涉及广东、四川、浙江等主产区的制种、养蚕、栽桑、蚕茧的收购、烘烤、缫丝、织绸、印染、后整理、内销、外贸等等，从环节到部门，从农村到城市，收集资料，反复研究，最后得出打破行业、地区界限，实行统一经营的结论。又如，我国中部数省在东部率先发展、西部大开发的形势下，感到中部有“塌陷”的可能。于是，湖北省委牵头，邀请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专家学者，对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河南等省进行为期数月的调查研究，提出了中部崛起的发展战略建议。这项成果得到了好评。可以说，绝大多数智库服务产品都是在调查研究过程中生产出来的。调查研究的基本功愈深厚，智库服务就愈有成效。如果研究人员在调查过程中，不严肃认真，走过场，不仅不能得到真知，还会受各种假象的蒙蔽，得出错误的结论。

2.3 服务国家战略

智库的主要职责是为国家制定和实施发展战略服务。国家在不同时代的不同时期发出各种战略号召，引导经济社会顺利发展。如改革开放初期，党和国家提出在 2000 年实现国民经济翻两番的战略任务。当时，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组织全所力量，编写《我国流通部门发展战略》一书。本书结合流通部门各产业的情况，论证了实现翻两番的必要性、可能性及其对策建议。当时，虽然没有特意收集相关反馈，但不少部门和学者注明或不加注明地引用了书中的观点和数据，对编制相关五年计划也有参考作用。这本书对中国流通经济学的形成和发展也是有贡献的。习近平同志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在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世界经济社会的发展也进入了经济全球化、格局多极化的新时代。新时代，新战略，内容丰富，任务繁重。智库研究人员的活动天地非常广阔。我们必须时刻关注国家发展战略的制定和实施，在智库服务的范围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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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关注时代动向，助推新兴学科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引导我国经济社会优质、高效地发展，新的经济形态、新的运营方式不断涌现。例如，文化经济、数字经济、网络经济、共享经济、太空经济、海洋经济、生态经济，等等，它们都将围绕我国新时代主要矛盾的要求，以人民为中心，获得更大发展；它们都同智库战略研究息息相关。在国内外的大形势下，要注意自己专业领域的理论与实践的发展。例如，20 世纪 80 年代新兴的马克思主义服务经济学，主要研究服务劳动的生产性，服务产品的物质性，以及服务商品市场运行的一般规律。我国服务业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高速发展，其产值在 2017 年就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 51.6%，超过工业和农业，成为国内最大的产业。这意味着我国正在走向服务经济社会。服务经济理论必须紧跟时代，进行新的探索。理论创新是对策创新的基础。这就需要深入实际，了解新情况，研究新问题，从而在理论和实践上有所突破。服务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特殊地位，除了它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外，还是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实践产业，社会变革的引导产业。这是有关服务经济学的新见解。文化是服务经济的基础，因为服务业的服务都是服务劳动者与服务消费者在文化交流中进行的。探索文化与服务的关系及其规律性，创建服务文化学科，奠定坚实的服务文化理论基础，对于加快文化强国建设、提升全民族的文化认同、提高服务质量与社会质量、制定经济社会发展战略，都具有前瞻性和基础性。服务业智库的研究人员，只有在理论上有所突破，在实践上有所创新，才能做出具有现实性、前瞻性的高质量学术成果和咨询成果。

3.加强智库的服务监管、

智库作为一项新兴服务，同其他服务行业一样具有两面性，即积极因素与消极影响，其主要表现为成果的真实性与虚假性。认真的调查研究，诚实的科学探讨，其作用就是积极的。反之，弄虚作假、抄袭剽窃、巧言令色、为敌代言、学术行为不端，等等，不仅作用消极，还会带来危害。所以，对智库活动的监管十分必要，需尽快出台监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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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注重智库的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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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是智力劳动者的集合，既要有一定数量的、具有一定科学研究水平的研究人员，也要有懂得科研活动规律的行政管理人员。对研究人员的审查，通过问学历，阅著作，听社会反映，掌握大致情况。智库行政管理人员的选择尤其是行政负责人的选择，难度较大。不是曾经当过局长、处长或其他行政职务的人就可以担任智库行政负责人。智库行政负责人如果懂得科研规律，知道如何调动研究人员的积极性，智库就会办得有声有色。反之，负责人不懂科研，以行政管理主导科学研究，这就办不好。如果智库资质审查不严，一些有名无实、滥竽充数的“智库”就会在“赶时髦”的浪潮中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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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智库也要依法治理

服务业的行业众多，不同行业的服务活动不同，行为方式各异，就需要针对不同行业的特点制定具体的行为规范。在法治社会，有一种服务行业就有一部特定的法规，如金融法、保险法、教育法等等。智库作为新兴服务行业，其服务行为即调查研究与推出成果都应规范操作、依法办事。这就需要制定和颁布智库工作条例或法律规定，把智库服务引向法制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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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加强党的领导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我们创办智库，必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型智库。智库的一切活动，都要紧跟党中央，为党把方向、谋大局、定政策、促改革服务。智库的发声必须同党的声音高度一致。我们的党，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为指导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就是智库调查研究、出谋划策的指导思想。只有这样，智库才能发挥其应有作用。当然，在智库工作中共产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是不可少的。共产党员在智库工作实践中，坚持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观察和处理各种事物，是智库多出优质成果的组织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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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是一项新兴产业。“万事开头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一方面，智库要自爱，打好基础，注重人才的发掘和培养，多出优质成果，提高知名度和与消费者的亲和力。另一方面，国家和社会对智库要当作新生事物，关怀爱护，促其健康成长。尽管现实存在高端智库与一般智库之分，但无论处在什么位置，智库人员都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创造出无愧于国家和民族的优秀成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自己的力量。

文章来源：智库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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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白仲尧，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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