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是个人见人爱的人物（小说）||作者：海军

灬李佳儒灬

原标题：老朱是个人见人爱的人物（小说）||作者：海军

老朱是个人见人爱的人物（小说）

作者：海军

老朱、人称口头文学家。善于总结、出口成章、言简意赅、堪称金句。此公幽默、风趣、诙谐、大度，广交朋友、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学语稚童，都能攀谈，无人不识，酒桌饭局茶室上，与老马、地宝三人是三个活宝、一个中心。

老朱善总结、得到朋友圈的公认。都认为有哲理、有内涵，很深刻、很到位。封了个雅号＂口头文学家”，为什么如此说、皆因此公口若悬河、位列＂马喇＂意思是像马季那么能侃，极富口才，这个绰号是地宝取的，老马认为其实暗含讽刺之意。但书面表达远逊于口头表达能力，这是事实，也成为一个怪事。有些人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他是一到纸面上，文字苍白、逻辑混乱，领导派他去调查处理一下级单位、两人口角斗殴，调查报告他从抬头到落款共写八十六个字，领导看了云山雾罩，不知所云，苦笑后决定再也不派他从事文字工作。他感到很高兴，落得个清闲。他还振振有词：古训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地宝说真乃咄咄怪事、是不是有语言障碍，当然是指文字表达上的障碍。老马说此公大智若愚。地宝不解、什么意思？愿闻其详。老马笑而不语。地宝后来听老朱的老同学说、老朱在小学三年级时，被语文老师狠训过，之后便怕了、怕上语文课、更怕写作文，更讨厌语文了，以致连写信也怕，恋爱信也是用两包香烟写一封信的价格，请枪手代劳，足足用了三条烟。当然，内容，他很大部分还是自己口述的。老马说：前句似乎是故事，后面则是调侃的笑话。不能写、并不意味他不会说、不能说、而且语出惊人、一句话往往能把人噎死，一句话、能说到点子上、骨子里。

老朱一次在办公室闲谝，他说：有些事只做不说、叫秘不示人。有些则只说不做，叫虚张声势。有的不说不做，叫大隐无形。有的要又说又做，叫双管齐下。开始，大家还沒反应过来，一细想，领导也竖起了大拇指：高、很高。

又一次，老朱说凡是当老板者，身上基本上可以十三不带，边说他扳着指头边数：不带手机、香烟、火机、钱包、钥匙、老婆、笔记本、钢笔、雨伞、套鞋、草帽、换洗衣服、洗漱用具……那时还无手机支付一说，他说你再深入想想，还有。大家又开动脑筋讨论，有的说还有茶杯、有的说还有……觉得概括很到位、也很实在。

办公室小张大概这段时间不消化、闹肚子，连珠似大放瘴气、有人颇有微词，小张感到委屈，正欲反驳，老朱相劝：屁乃人生之气，全身串来串去。放的洋洋得意，闻的垂头丧气。还说：人吃五谷杂粮，谁无浊气排放、哪个仁兄敢吹、奖他五百大洋。一席话，降压降温降火，大家一笑了之。领导闻之，夸他是甘草，有人不解问何谓他是甘草？老马说你小子大概中药吃得少，它乃调和配伍之必需品。

就像猫和狗是天敌，老朱和地宝是一对冤家。自打他俩到学院进修回来，只要聚在一起，总是互掐，争吵、不分出输赢，决不罢休，大家也乐意听他俩互相攻击，觉得过瘾，少了这个环节，似乎很冷清，一天沒听到、反而觉得不正常。一天小聚、趁菜未上，大家吹嘘自己吃过什么什么，地宝说自己当初分在林区，那家伙、什么飞禽走兽、山珍海味、啥沒尝到。老朱不以为然：能飞的、你吃过风筝吗？能跑的，你吃过自行车吗，有脚的、你吃过板凳吗，有眼的、你吃过筛子吗，香的、你吃过雪花膏吗，臭的，你吃过狗屎吗、软的、你吃过棉花吗、硬的、你吃过鹅卵石吗？大家顿时哈哈大笑，地宝脸憋得通红、嘴巴呈O型，半天才憋出：你这是偷换概念，逻辑混乱。又想了想：这些我沒吃过，你肯定吃过。大家又引得满堂大笑，嘴笨的地宝终于报了一箭之仇。斗归斗，友情反而越斗越深。只要有饭局，都会想着对方，颇有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之味道。

有次接近下班时，话题不知怎么扯到娶媳妇上了，大家众说纷云，老朱当过兵、驻地到过好几个省，最后、把目光投向他，希望他支持自己的观点。老朱说：要说哪个省的女人美、这不好说，中国那么大、各省都有美女，但从性格气质特点分析，我才到过六个省，不过我们连队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都有，综合他们的评价，北京的姑娘热情开朗骄傲任性，上海的媳妇精明干练小器自私，东北的娘们大方火辣似火急燥，山东的女人憨厚朴实体贴死板，西北的女人吃苦受累逆来顺受，陕西的女子烈性忠贞爱情专一。海南的女子肯干能干，最是潮汕女人，什么脏活累活重活一人承担，把自家男人当菩萨供着，唯有咱们小地方的人、老虎和野猪生的、又丑（凶）又蠢又懒，稍不如意，吵得你日不安宁、夜不能寐。既没有支持谁，也沒扫了谁的面子，引得大家点头称是。没想到、有好事者路遇其夫人、开玩笑地将老虎与野猪之类的话，说与她听，母老虎怒不可遏，罚他洗了一星期的碗。　　

老朱有段时间总往办公室李处长身边凑，向他请教史志谱牒编修的问题，李处长是师大历史系毕业生，前些年还被抽调编史志。他很纳闷：朱处，你怎么突然对此感兴趣了、是不是想另辟蹊径，作番研究呀。老朱说：别提了，上次回老家朱家坞祭祖扫墓，那些叔伯们说咱朱家这一支迁至此地也有三百多年了，维修祠堂偶然找到了族谱、居然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也就是说、已经有一百多年未曾续修过，真是家门不幸、子孙不孝。他们说我一是官职最高，朱家坞一百多年才出了一个副处级、也算得上从七品官员了。二是文凭最高，是大学生，尽管是后来进修得来的、好歹是个本科。三是肚里墨水最多，一张口就是妙语连天。所以一致推选我做总编修，还不容推辞，李处、你说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把我烤成北京烤鸭吗？

李处好容易止住笑：朱处，编修家谱有例可循，你只要按老谱旧例。问题是如何接上前谱、搜罗人物，还一代一代一家一家登记、采集，编辑，工作量是繁杂而巨大，就你的性格而言，屁股上像扎了针，是个白脚猫倪、坐不下、沉不下，况且你还是在岗之人，哪有那个空闲时间？，悬，估计难以胜任。

老朱说：现在我是狗头上的屎、甩也甩不掉、你给我出个主意。既能冠冕堂皇，不失礼仪、又能抽丝脱茧，免得烦恼。李处沉吟片刻：你让他们组织一个班子，让这些人去作前期工作，待初稿打印出来，我给你把关润色。你就说总编修、岂有上一线之先例，是抓总、抓最后之关节。天底下哪有总编修披甲上阵冲在第一线的？

＂謝谢、謝你拨冗指点，晚饭、我做东，让地宝他们一起陪你＂，说完，马上打电话回朱家坞，照本宣科、一二三四，凭着久经考验的三寸不烂之舌，唬得叔叔伯伯一眼迷茫、满头雾水、连连称是，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后来、在李处长方家精心修改润色下，朱家坞庆丰堂朱氏族谱付梓刊印。朱家在祠堂大摆宴席．老朱把李处、老马、地宝一帮人都请去了、新印的谱上赫然写着他总编修的大名，还额外写着名誉顾问李处李轩如的名字头衔，李处长说你是开天下之先河，外人看了贻笑大方，会笑掉世人的大牙。老朱说：鲁迅先生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改革开放，难道我们不能创新吗？后来，好多乡村、还仿效朱家坞的经验、延请方家顾问、都认为朱家具有独创性，合理性。

地宝尽管喜欢与老朱抬杆，心里也隐约瞧不上的感觉，但开了一次座谈会后，怀疑自己的判断、由然刮目相看，由衷地对老朱佩服至极，那是一次企业改制，是个铸管厂，工人有几百号、老朱、地宝陪领导包这个厂，在宣传动员阶段，领导说明天的会，你俩包圆，一人说半场。企业改制，是市里的中心工作、一个单位包一个企业，领导带队，但不可能天天来、主要工作便交由他们二人。地宝说上半场你主持、我主讲、下半场反之、老朱说然也。地宝想博个满堂彩，加了夜班、下了功夫，也认真地翻阅摘录了许多文件资料，写下了长篇的讲话提纲，说是提纲、其实是洋洋万言的文章。他从国际国内、上层基层、政治经济、背景大局、现实困境讲得唾沫四溅、口干舌燥，听者反应平平、甚至还听到鼾声传来、昏昏欲睡。只是开头时出于礼貌、听到一次掌声、其间则平静如同止水。对这种缺少互动的交流、地宝激情顿时消失，便草草收场。轮到老朱，他一开头就说：我参军前是从工厂去的、复员后又在厂矿工作、我深知兄弟们的心情，毕竟厂子是大家的家、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饭碗和依靠。一句话、就拉紧了自己和工人们的距离。第二点他又讲：为什么在既有市场又有产能又有生产资料的情况下、厂里却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以至出现生产越多、亏损越大，工厂连工资福利和劳保也发不出去？你们谁说几个月沒领到钱了？这一下、像大石投进池塘、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像捅到马蜂窝、会场霎那时响起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有人还站起了身：已经半年沒开支了。老马说：第三点，我们是国有企业、无论人才、技术、设备、市场关系都远比乡镇企业和个体企业，他们却红红火火，逐步在占领市场，发展前景越来越好？又引起大家的共鸣。第四点、企业改制后、不是抛弃你们，而是以你们为主，重组铸管厂、建立一个全新的股份制公司，大家都是股东、都是公司的员工又是主人，选出你们信得过的厂长，每个人都能发挥潜能和聪明才智、打出一片新天地。第五点、现在是最好时段、上级有文件倾斜优惠，厂里虽说有坏账烂账有贷款，，几乎到了资不抵债的程度，但还是有变现的东西，抓紧时间，咬卵要咬前头，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可真是叫什么都不灵了。地宝算了一下，大小的鼓掌有十几次、而且群情激昂，一片沸腾，他侧过身子看看这老朱、到底写了多少字，不看则罢、一看大吃一惊：这小子桌上、只放了一叠空白的办公用笺，空无一字。

事后，地宝叹服：老朱是真正的口头文学家、是个人物。他的语言表达逻辑性强、条理清晰、形象生动、深入浅出，感染力强。

工会组织职工旅游，老朱偕地宝、老马及李主任一行四人、在市总工会左副主席带队下去了内蒙古，当来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时，地宝张开双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老马也吟道：西岫烧红百丈霞，飞鸦结队急归家。平川渐渐蒙蒙色，草野匆匆淡淡纱。李主任也不甘落后：黄毯悄然换绿坪，古原无语释秋声。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老朱搔搔头皮，搜肚刮肠，脸憋涨得通红：啊.，大草原，你是那么大。这里有好吃的烤全羊、有沁人心脾的＂海拉尔＂大白干，还有那美丽动人的姑娘……话音刚落，没想到全车人都热烈鼓掌，左副主席说朱处的诗最接地气、最生活化。老朱笑了、这哪是诗，最多是打油诗。他说：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今天中午我请客、吃烤全羊。车上连驾驶员、导游小姐都一阵欢呼，看来、当地的导游平时也不是常有这口福。左副主席悄声说：朱处、这可不便宜，到时你别付不了账、扣在饭店做洗碗工！＂沒事、没事，你们敞开肚皮吃。师傅，你往大淖酒店度假村开，别让主人等急了。

等他的主人叫巴特尔、一个彪悍的内蒙汉子，老朱的战友。当年在一个班，睡上下铺。后来一个是五班长、一个是六班长、后来、又分别是三排长和重机排长，再后来一个是连长、一个是指导员。硬是带出了一个响当当的连队，先后荣获集体二等功一次、集体三等功两次。后来、都调到团部、是组织科科长、作训科科长。如今、巴特尔是盟畜牧局局长。听到指导员来了、巴特尔几乎一夜没睡，约好在大淖度假村恭候。老朱说人多，共有二十三人、还有司机和导游，巴特尔说指导员、你是不是变着法又批评讽刺我？你不会是带着一个团、一个师来吧？放心、一顿大餐、我请得起，请你们吃全羊宴。而且、指导员、我绝对自掏腰包，决不慷公家之慨。

一到渡假村、远远就看到了巴特尔几个人守在入口、两人以熊的拥抱久久，又相互擂了对方一拳、眼睛里都闪铄着晶莹的泪花，巴特尔说：指导员、你这苗条英俊的帅小伙，咋就吃成了大胖子？你是不是天天面包牛奶香肠牛排？以前、你总是笑话我胖得像狗熊。老朱咧嘴大笑：天天坐办公室，饱食三餐、无所用心，焉有不胖之理？哪像你驰骋千里、纵马奔腾、终年累月、深入牧区，连长、你现在是想胖也胖不起来了。主人招呼着他们进了餐厅，巴特尔用蒙语向服务员说的哇啦哇啦一大通，大概是点菜点饮料，回过头：指导员、中午喝呼伦贝尔最好的酒一一海拉尔，65度，你们行不行？老朱说：你能喝、我就能喝，东风吹、战鼓擂、喝酒桌上谁怕谁？

巴特尔向大家说：今天是全羊宴，一人一道菜、不够再添。桌子是大的出奇的圆桌。巴特尔让服务员报一报、蒙古族姑娘很是难为情：领导、这么多人、怎么抱得过来？巴特尔说：让你报菜名、不是抱人。喔、姑娘脸红了。吸了一口气：远方的朋友：云顶盖、顺风耳、千里眼、闻草香、鼻脊管、口叉唇、上天梯、巧舌根、双黄喉、胳膈肉、桃核囫、白云花、玲珑心、白页肺、蜂窝肚、伞把头、菊花肠、水珠子、枣泥肝、麒麟筋、鸳鸯腰、胆邦条、千层肚、呼狼蚤、银丝肚、夹沙肝、拌净瓶、羊双膝、玻璃丝、天花板、娥眉元、西洋卷、羊子盖、金钱尾、糟羊肝、溜肺丁、双皮鳞、里脊丝、炒荔枝、锅煎肉、炸肝卷、青香菜、腰窝油、千子签、风云肺、白云条……一气呵成，听得老朱一桌人目瞪口呆。当烤全羊冒着嗞嗞香气端上桌，巴特尔说：按照我们蒙古族习俗，谁是最尊贵的带队领导、羊头朝向谁，羊鼻子的第一块由他先尝。左副主席指了指老朱：是朱处长带队。大家异口同声说朱处长是最尊贵的领导。

老朱未置可否，只是嘿嘿一笑，用老家方言说：谢谢大家给足了我面子。既然把我当领导，呆会喝酒，你们可要保护我、千万不要一个个往后缩，酒场如战场，我可要实行战场纪律的。左副主席说：放心、宁可自己喝醉，确保领导无虞。大家也说：牺牲自己、保卫领导。

酒过三巡、一队身着漂亮华丽民族服装的姑娘翩翩起舞、一个酷似德德玛的唱起了蒙古长调、可惜除了巴特尔几位、其他都听不懂，巴特尔说：姑娘欢迎远方的朋友来到这儿，把草原当作你的家，把这儿的人当作你的亲人。老朱说：巴连长、要是年轻时候、你说这话就太好了，咱也托你找个美丽的蒙古族姑娘做老婆，可是你看现在，大腹便便，一身横肉、一把白发，老态显像，给个姑娘与我、也是望梅止渴、饱饱眼福了。巴特尔说：我还不知道你、在连部宿舍里、每天晚上拿着妻子的照片，哼唱着＂十五的月亮”，一个当指导员的、还不时流眼泪，不怕战士们笑话。老朱说：巴特尔、打人不打脸、剥树别剥皮。过去的丑事、你千万别给我抖露、回去、我还要做人。引得一桌人哄然大笑、几个女同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这时、独唱演员请客人献歌助兴，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竟无人响应。左副主席说：领导、看来非得你出马不可，你既是领导、又最有音乐细胞。老马拍拍脑门：让我想一想、会唱什么歌。我说你们，那么腼腆害羞，远不如少数民族兄弟大方爽快、人家说唱就唱、说跳就跳。他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唯一能完整唱下来的歌，是胡松华的《赞歌》没想到、才一开口、果然不孚众望，反响热烈。他还不时扭动肩膀、雄鹰展翅，展现出草原风味，嬴得了阵阵掌声。巴特尔说你不是还有一首拿手的保留节目《十五的月亮》吗？老朱说：这得两个人合唱，才能唱出感情。卫生局工会小陈主席落落大方站起：朱领导我绿叶配红花，唱得不好，你多担待，不要嫌弃。这小陈主席原来在市歌舞团呆过、金嗓子一亮、惊艳四座，。老马从挎包取出竹笛，说我也献丑了，为大家助兴。他独奏一曲《草原上的女民兵》，置身于这辽润草原、令人心旷神怡。左副主席是浙江人、夫妻俩联袂演唱《越剧．十八相送》吴侬软语、温柔委婉、草原上姑娘从来没有听过越剧、觉得好新鲜、太好听了、巴掌都拍红了。地宝再也坐不住，唱了《送战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大家打着节拍、敲盘的敲盘、打碗的打碗、宴会冲向了高潮。巴特尔和老朱又紧紧相拥，两双手握在了一起。左副主席伸出了大拇指：老朱、老朱、你真是个人物，哪里有你、哪里就欢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午后三点，巴特尔将客人们送上旅游大巴，再次与老朱熊抱，老朱尽管有了七八分醉意，但突然想起帆布军用背包落在饭堂了，急急忙忙又冲了回去，导游小姐大声叫：朱领导、车要开了、离下个景点还有六个小时的路程。

宴会厅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在开始收拾，他从椅子靠背找到了行囊，里面装着他所有随身物品，放眼一看、还剩半只烤全羊，他心想光顾着喝酒聊天、也沒好好真真地吃上一口，便让小姑娘去拿塑料袋打包带走，塞进了大背包，顺势又将一瓶才倒了一杯的海拉尔也塞下、与巴特尔挥手告别、才上车、前排已坐满，他便在最后边，就他一人、行囊作枕，全身躺下、大巴车像一叶扁舟驰骋在草原绿海洋、又像一只大摇篮一摇一晃，不到三分钟、全车人都听到了他如雷的鼾声，盖过了大巴车的引擎声，驾驶员笑了，见过打鼾声，没见过这样比牛嘶马叫还大的鼾声……，搞不好要震破几块车窗玻璃……

夜色渐渐笼罩了草原、远方的大山只隐约露出黛色的黑影，蒙古包星星点点、散落草原、从窗户里只能看见微弱的灯光。季节虽说是初秋、但草原上的冷风还是吹得人感到阵阵凉意。有人轻轻地哼着《草原夜色美》的歌，而老朱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好像在伴奏，大多数人也昏昏欲睡。地宝问导游小姐：现在快晚七点了、还有多少时间才到呀？导游说中饭吃饭时间耽误太久了，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有人嚷嚷了：肚子有点饿了、还要那么长时间呀。老话说：越急就越有事情。大巴车嘎地一声停住了、驾驶员说：＂糟糕，抛锚了。说完开门下车转到车后，大巴发动机一般是后置的，吩咐导游打开手电筒、一检查，水箱漏水，呼呼冒烟，这可咋办？司机急得满头大汗，与导游小姐商量，一是让温泉度假村派车来接，二是通知公司派修理工携新水箱来换。应该说想的还是全面周到。车上倒像炸了锅，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性急的地宝更是下了车踱来踱去。老朱也许是车不再摇动、醒了，伸着懒腰，他足足睡了五个小时了、养精蓄锐、精神振奋。他见大家都下了车、揉了揉眼睛：怎么不走了、抛锚啦？地宝沒好气地说：你可睡足了、我们现在可是又困又饿又乏。老朱也感觉肚子咕咕直叫，也不理会他、又坐回后排，打开袋子和酒饼，拿出巴特尔送他的小银刀、片一块羊肉、喝一口海拉尔，全车人鼻子都嗅到孜然辣椒味的羊肉香、还有浓郁的酒味、好生奇怪、这车上哪来的烤全羊？驾驶员打开车顶灯、大家才看到老朱架着二郎腿、一口肉一口酒在大快朵颐。左副主席说：好呀.你躲在这儿吃独食，来、大家修理他。吃完羊肉，大家齐声夸老朱：你莫非料事如神、神机妙算？

十天旅游结束了，分手之际，左副主席说了一句话：红楼梦里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老朱把人生这部书、读得很透、悟得很深。老朱真是个人物。

老朱到点了，退休的那天、机关里凑份子、给他摆了三四桌、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就连领导也破例喝了两杯、眼圈还发红了。大家都说：老朱呀，退休了、可別生份了、有空多回来坐一坐。老朱说退休、退休，退了就要休、就是一个闲人、不能干扰你们的工作，影响大家的精力。

同事有时能在超市或菜场、会遇见，都关心问他的情况，他说忙着呢，早上买菜，有空钓鱼，下午打牌、晚上书法。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回归自然、回到民间，做一个老百姓真好。问他的身体状况，他有些无奈：工资不高、身材不高、文化不高，但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高。过去吃猪蹄，连吃三块还嫌少，现在是望着猪脚直叹气，直咽口水。天天青菜萝卜、萝卜青菜、连斫斤肉买点排骨、老太婆也会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上半天，而且实行计划经济、定额拨付买菜经费，你说气人不气人？！老朱说真怀念年轻的时候，年轻真好。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屁事没有，什么都不忌口。同事说：那你就多买鱼吃，鱼类脂肪少、蛋白质含量丰富、还富含氨基酸和不饱和脂肪酸。老朱说：还要买呀？我钓的鱼根本吃不完，养在大缸里，老马、地宝常来拿，你要吃就来，但都是鲫鱼、阔嘴、卜勺狗之类的野鱼……

（完）

总编：瑞雪

副总编：以诗为马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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