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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有许多朋友们好像对我的文章观点有些误解,我并不是在抨击科学赞扬宗教,我是在提出科学的局限性,并抨击科学主义。科学主义在我眼中是一种宗教而非真正的科学。
) g5 j/ W3 l7 G4 |$ j 无论是人文科学还是自然科学,都遵循着同一研究逻辑,即证伪。每当我们提出一个假设(比如,苹果是红色的),我们的目的都是尝试去反驳(证伪)它。当我们发现,假如这个假设是错误的,得出该实验结果的概率小于0.05(p值)时,我们拒绝掉我们的“null hypothesis”(比如,苹果不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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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研究逻辑存在三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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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切潜在规律都可以被人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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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一下,假如一个学科的原理或者本质是人类无法理解的,那么任何学科的研究都是毫无意义的。因此,我们在任何领域的研究的假设就是,任意领域的知识都是可理解的。然而就像金鱼理解不了微积分一样,从来没有人能保证人类真的可以理解所有规则。如果人类是金鱼,没人能保证我们的微积分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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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切规律都可以被语言表达或者以书面形式记录。
; D: m5 @% e, v, a$ J8 H+ K0 U 人类科学界已知的知识绝大部分都是以论文或学术书籍的形式承载的。由此可以得出,目前为止人类的科研成果都可以以语言或书面形式记录下来。反过来看,如果某种效应,某种东西,他很难被语言描述,我们应该如何去对它进行实验?做实验前我们要把“construct”operationalize成“variable”。比如,人类的智力是一个construct,而智力测试的分数就是variable。把抽象的概念变成可测量,可实验的变量的过程就叫operationli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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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某个construct非常难以定义,或者难以用语言描述,operationlization会变得异常困难。这里我举两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第一,“气氛”。气氛这个词相信任何人都不陌生。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分辨的出两个人的谈话是融洽的还是互相排斥的。但是气氛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要研究,例如,衣服颜色对气氛的影响,我们该测量什么以代表气氛?换句话说,我们该如何operationalize气氛?也许是测量谈话双方的开心程度?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这似乎在暗示气氛=情绪。然而从直觉上看,气氛和情绪应该是有差异的,虽然相关,但至少不该同义互换。举个例子,如果一次谈话中,一个人很开心,另一个人很郁闷,那这次谈话的气氛究竟是开心还是郁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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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例子是“意识”。一个人是否丧失了意识,相信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判断的出来。被麻醉的人丧失了意识,在篮球场上投进了三分的球员没有丧失意识。但意识究竟是什么?心理学的狭义定义是:“指人们对外界和自身的觉察与关注程度”。虽然看似这句话解释清楚了意识是什么,但当我们尝试去operationalize意识的时候,往往也很难做到完美。例如,我们要研究熬夜对意识的影响。那我们该怎么测量一个人当前的意识水平呢?我们有办法在熬夜时间和意识之间建立一个函数吗?说到底,意识可以被量化吗?也许当神经科学彻底摸清楚意识的产生机制的那天就可以,到那时我们可以给意识定一个单位。但有谁能保证那天一定会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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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两个例子也许读者可以更加完美的解释,我也并不是说意识和气氛这两个东西一定无法被解释清楚。我只是想说明,如果一个东西它是难以言喻的,那它很可能也是难以研究的。然而没人能保证,宇宙里的所有规律都是可以言喻的。事实上人类的语言局限性非常大。
# z1 X. u: R$ R5 P7 j$ c2 d 当我们说一件事被完美描述的时候,理论上听者应该可以仅凭描述就完美复制这件事情。或者说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信息都已经被有效传递。然而这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完成的。我们甚至无法完美描述一次普通的晚餐。
- }2 c3 S3 w' C* ~! C5 ~& d 一场晚餐就有数不清的细节和信息量需要描述。比如你在第三秒的时候吸进了3ml的空气,你在第7.6532分钟的时候夹起了一块黑椒牛肉。你的手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握住了筷子的什么部分,整个筷子在夹菜的过程中是遵循着怎样的物理运动轨迹?这些大概率只会被总结为“昨天晚上我和父母一起吃了顿晚饭。”
/ Y. }, H6 K8 U 语言的局限性主要由以下几点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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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工作记忆。简单来说就是你根本记不得每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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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观察局限。简单来说就是你可能没法观察和注意到所有细节
3. 量化困难1 D. V5 M. E6 Z+ S* c
。比如一个菜的咸度,你可能只会说“太咸了”,但是到底有多咸?可能你觉得很咸但是别人觉得还好呢?理论上你可以用含盐量来描述咸度。但是吃饭的时候你真的可以精准尝出每一口菜的含盐量吗?即使理论上可以,那你如何描述吃饭时候的氛围?决定氛围的因素可能有很多,比如穿着,聊天语气,灯光,背景音乐……等等。也许单一因素你可以量化并有效测量,但你如何确定你已经测量完了所有可能影响氛围的因素?
4. 词汇窘境。也许这个东西,现有语言里就没有一个词是描述它的。这里再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吃冰淇淋过快引起的头痛,普通话里没有一个专门的词来描述(或者至少不常用。p.s. 英语里叫mental freeze( D: |5 R- A8 \$ H4 c
)
5. 词意过泛。这个概念和“词汇窘境”相似但不完全一样。这里指的是,一个词语无法很精确的描述某个东西或体验。比如,针扎的疼和感冒的头疼我们都叫“疼”。然而,这两种疼带来的主观感受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一般情况下我们为了精确描述,会描述这种感觉一般发生于什么情况(如,针扎似的疼。然而如果一种体验此前从未经历过,这种策略就会失效。比如,闻未知香水味道时,你很难描述在什么情况下会有这种香气,因此你传递的信息其实无法让人准确理解。语言的交流是基于普遍经验的广泛共性。因此当讨论内容过于特殊稀有时,语言的有效性会大打折扣。第三,规律/真理就存在于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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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比较难理解,又似乎是句废话。但这也正是科学的假设。比如,当我们要测试铁的熔点,我们至少要保证我们的身边有“铁”这个东西。否则我们无法做实验。然而真理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身边吗?
$ l, S- T% l5 B9 a# T6 U6 V 我们做个思想实验:
. W, j& o" T q 有一个人,他生活在一个村子里,而且他究其一生都不能出这个村子。这个村子只存在鸭梨这一种水果。有一天,村子外来的人告诉他,世界上除了鸭梨以外还有其他很多水果,比如苹果,西瓜,菠萝……等等。然而这个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出这个村子,那对于他而言,该如何用科学的方法证明“世界上有除了鸭梨以外的水果”这个假说呢?
1 R8 J x* }' T1 n5 V1 W8 V 换句话说,假如一个人告诉我们,他去过天堂,见到了天使,在我们无法接触到天堂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证明或者证伪天堂的存在呢?(事实上这个困境正是濒死体验研究最大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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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我的网网不住的不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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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出自物理学家亚瑟·爱丁顿。他是第一位用英语宣讲相对论的天体物理学家,数学家。他用了一个非常经典的例子讽刺了科学的局限性和科学家们的傲慢
有一位海洋学家在研究海洋生物 q0 W* A9 ~1 f8 O+ a
。他将网子抛下海并捕捞起了一大堆鱼。他用科学家一贯的方式研究了他的发现并概括了两条定理:
8 H5 T2 v# {# ~, y 1,没有海洋生物超过两英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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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所有海洋生物都有鳃
这些定理都符合他的捕捞物,因此他试探性的假设,无论他重复捕捞多少次,这些定理都是正确的。在这个类比故事里,捕捞物就是组成物理科学的知识主体,而渔网就是我们获得这种知识主题的方式和道具。而抛这个渔网的过程就是观察本身。任何没有被观察到的都不被物理科学所承认。
当然,会有旁观者质疑第一条定理,提出:“海底里有许多小于两英寸的生物,只是你的网子网不住罢了。” 这时海洋学家轻蔑的对这些反对意见不予理会,并说道:“任何不被我的网子抓到的东西当然不在鱼类学的知识范围之内。简单来说,我的网网不住的不是鱼。”我们来翻译一下这位海洋学家的论点:“如果你不是在纯猜测,你就是在提出一种用其他方法得出的关于物理宇宙的知识,而不是用物理科学的方式,并且你的方法公认无法被证实,那么你就是个形而上学者。”
5 h# b% V- X! E- l0 R 总结一下,科学只能验证他能验证的东西。就像人类只能吃他能吃到的东西。如果有个人去其他星球发现了一种美味的水果,他将其称为“棉果”并告诉了其他地球人,你觉得他会被如何对待?
. @ a! G3 m7 {' w “伪科学!神棍!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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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是源于实证和科学吗?这是源于傲慢和科学主义。科学主义认为自己所了解的唯物主义科学一定是正确的,但是真正的科学讲究持续验证一切理论并在有需要的时候修正他,科学主义者忘记了,他们的价值观也应当被持续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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