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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张依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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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记者 董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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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水下考古，首先会想到什么？很多人会想起“南海一号”南宋沉船打捞出来的大量瓷器。然而，为什么要开展水下考古？如何搜寻那些长眠水底的文物？看似神秘的“水下探宝”背后又有怎样的艰辛？11月8日，省文化和旅游厅组织开展“文旅开放日”活动，记者实地探访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揭秘水下考古一线的故事。
水下考古不只下水打捞
2 S" a B6 B7 o s" I* `, ~ “水下考古是考古学的一门新兴分支学科，以人类水下文化遗存为研究对象，是田野考古在水域的延伸。”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水下考古研究室副主任孟杰告诉记者，从世界范围来讲，水下考古的历史并不长。它的发展源于一个契机，1943年，法国海军发明了自携式水下呼吸器，俗称“水肺”。因为“水肺”的发明，人类能够自如地进入水下世界，近代水下考古学以此为基础发展起来。
7 L% i# h8 D3 A% o ]2 L: O# M 自古以来国内南北航运贸易和海外贸易频繁。经过历史沉淀，保存了丰富的水下文化遗产资源，自20世纪80年代成立机构并开始水下考古后，捷报频传。开展水下考古工作，对于确认中国在全球海运史上应有的历史地位意义重大。
5 N9 t* x$ v! I! e9 A# k( K 从山东来看，水域广阔，包括渤海和黄海、黄河、大运河、马颊河、徒骇河、小清河、潍河、胶莱河、沭河、沂河、泗河、大汶河、微山湖和东平湖等，涉水文化遗产丰富。山东组建了全国第一支独立的水下考古物探队伍，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是目前全国唯一一家独立建制的省级水下考古研究机构，并先后建立日照、威海、泰安、潍坊、东营、烟台6个水下考古工作站，完成威海湾甲午沉舰“定远舰”调查发掘等山东涉水文化遗产保护研究项目20余个。
- J' J3 n5 F& s" g 孟杰介绍，通常他们开展水下考古作业包括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陆地线索调查”，通过梳理史籍、档案及其他文献资料，结合实地走访调查，探寻水下文化遗产点分布区域及位置；第二阶段是“物探扫测”，对前期搜集到的线索，采用物探设备进行覆盖式三维探测；第三阶段是“潜水探摸”，由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携带潜水装备，近距离探摸水下遗存情况；第四阶段是“考古发掘”，对具有重要价值的遗存进行发掘。“也就是说，水下考古不仅仅是在水下探摸和发掘，前期的资料搜寻、探测和后期的研究同样十分重要。”
7 {7 s" J0 i# W; j1 O, a 以青岛西海岸水下文物资源陆地调查为例，去年项目组用了79天的时间，沿着282公里海岸线走访调查了161个村庄，新发现明清海防遗址31处，沿海陆地遗址8处，水下沉船线索28处，并通过物探扫测面积6.18平方公里，分析得到5处沉船点。这些数据为日后开展水下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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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的展厅看到，现在的水下考古装备“科技感”十足。过去的水下考古在考古发掘前，由于缺乏设备，往往只能依靠文献资料的记载和渔民提供的线索确定文物的大体位置。如今，随着多波束测深系统、水下机器人等多种新型水下考古装备投入使用，考古工作者可以使用海洋磁力仪探测出水下的金属物体，侧扫声呐则像“千里眼”一样快速看到大面积的海底地貌，然后再派出潜水员，进行人工探摸确认。
水下考古难在何处
8 n' u' @+ Z; ]$ L+ F+ C 和休闲潜水不同，水下考古是一门难度系数很高的“技术活”。“受自然条件影响，其工作难度远大于田野考古。”孟杰说，“考古人员需要同时具备潜水技能和水下考古专业知识，有应用多种设施装备和技术手段的能力，还要胆大心细，克服水下工作面临的种种困难，在有限的水下作业时间内完成考古任务。
& w7 W3 z g+ k' Q( F" O 我国水下考古以水肺式轻潜为主要潜水方式，潜水深度大多在30米以内。水下考古人员潜入水下作业时需穿着潜水服、面镜，携带几十斤重的氧气瓶、呼吸调节器等专业潜水设备，两人一组共同配合在水下进行考古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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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下考古过程中，考古人员还面临多个难题：
0 u, t' s) T! D. t5 T 首先，单次水下考古作业时间非常有限。这是水下考古最大的难点，也是与地面考古最大的不同。每次潜水时长只有几十分钟，每天一般只能下潜一到两次。这就需要各位考古工作者密切配合，提前做好工作计划，在保证个人身体的情况下尽快完成任务。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吃饭休息都在平驳船上。
! z7 @1 R+ `* c- `6 Z6 @0 p: W 其次，水流也是困扰水下考古工作的重要因素。在水下作业时，水流可能使船只无法稳定。因此，水下作业的工作时间与潮汐和风浪的变化密切相关，测算和等待水流稳定显得格外重要。为了作业时尽量保证水流稳定，水下作业的时间一般选在中午或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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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水温影响，我国的水下考古工作每年只有几个月的窗口期，像山东省周边的海域，就只有7月至10月适合进行。南方地区的部分海域，在4月份就可以开始水下考古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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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未知的水下环境也会对水下考古工作带来不利影响。许多沉船虽埋藏不深，但因水质污染等原因，使得水下能见度极低。如果水下文物覆盖着过多的淤泥，考古人员就需要用抽泥管将淤泥抽洗干净，抽洗淤泥时容易导致泥沙在海底四散飞舞，此时考古人员只能凭感觉摸黑工作。
4 E, f3 t0 b; W& \" n 因此，受各种不利因素影响，很多时候在地面上一天的工作量，在水下需要一二十天才能完成。当短暂又宝贵的窗口期过去，考古人员可能要等到明年才能继续进行探索。这就使得水下考古需要进行长时间人力物力投入，是一项非常考验耐心的工作。
甲午沉舰“重见天日”
4 X- H) ?1 L( O 在山东省水下考古展厅，一幅照片吸引了记者的目光。这是一块从威海湾甲午沉舰遗址打捞出来的铁甲，这块铁甲重18.7吨，正是当年北洋舰队旗舰“定远舰”的防护铁甲。
# p5 J4 i2 M% _& p2 p 孟杰是这一刻的亲眼见证者，“投身水下考古，不仅是工作需要，更是源于对考古事业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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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的水下考古专业队伍，由文物考古一线的专业人员中遴选素质较高、身体健康的人才组成，以培训班的形式进行潜水技能培训和水下考古专业知识培训。国内的水下考古队员培训一共经历9期，共培养了一百余人，其中山东省15人。孟杰便是其中之一，2015年，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水下考古队员，参加了甲午沉舰“定远舰”“靖远舰”的水下考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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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舰队多艘战舰因战火沉于威海湾。威海湾的甲午沉舰遗址调查，是国家文物局正式明确的全国水下考古工作的两个重点之一，这一遗址也是我国近代史的重要见证。一百二十余年来，这些战舰残骸静静地长眠于威海湾海底，直到近年被考古人员发现才得以重见天日。
0 G( W1 b) p ~. m 记者了解到，前期协调也是水下考古工作的一个难题。一般情况下，从用船到项目实施，涉及十几个部门交叉管理，需要同时协调好各个管海用海单位。据孟杰介绍，甲午沉舰的位置地处国家5A级景区刘公岛景区，在适合考古作业的夏季游客较多，且所处海域为海洋保护区。这项水下考古工作，是在考古工作组与海事、海警、交通、景区等多个机构密切协作、共同保障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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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当年的回忆录、战报、地图等资料的考证，考古人员大致确定了沉舰所处的海域位置。自2017年起，为寻找埋藏于海底的甲午沉舰，考古工作组运用多波束测深系统、侧扫声呐、海洋磁力仪等多种设备和技术手段，对威海湾附近海域进行全覆盖扫测，共发现十余处异常点可能存在沉船。工作组对这十余处异常点进行潜水探摸排查后，初步确认几处点位很有可能存在北洋舰队的残骸遗迹。经过长时间的考古发掘，在一处遗址打捞出舰体钢板、铁甲、主炮引信和大量子弹壳、炮弹壳，结合文献资料判断为北洋舰队旗舰“定远舰”遗存。
) u: Q5 Z7 t% y( Z 在今年的水下考古工作中，根据文献记载和出水的大量文物，又确认发现北洋舰队的“靖远舰”。目前，威海湾海底仍有初步确认的“来远舰”“威远舰”在水下静静等待着考古人员的探索。
“水下考古这项事业，虽然可能会经历漫长的探索过程，但揭开的是更为久远的历史。人类依水而居，河流、湖泊与海洋形成了种类多样、数量丰富的文化遗产，这些都需要我们认真去保护和发掘。”孟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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