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故事】混在人类群体里的初始化机器人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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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一个热爱做清醒梦的修行人，外星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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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与上图皆来源于网络，侵删。本文赞赏作者将捐赠50%于资金池，在此鸣谢。

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真的是人类吗？好像更接近机器人一点，像是一个混在人类群体里的初始化机器人，人类的情绪与相处模式在我眼里是跨物种的陌生与不理解。

我真的是人类吗？

以上是我真实的想法。在NT（非发育障碍，一般精神状态的人）看来天生就会的、十分自然的接触、聊天、情感互动、社交，在我眼里就是一堆乱码。我必须深入观察模仿研究，经过无数次试错，才能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才不会显得突兀怪异。

把这些经验写成程序储存起来，遇到相应情境就使用相关的程序，但很多细节无法处理得很到位，所以会非常不自然，如果遇到以前没碰到过的情况甚至会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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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社交方法很多都是从小说里学到的，因为小说会描述很多主人公心里的想法、某事件发生时周围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及整件事的逻辑，我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行为是这个意思啊，当发生某场景时如果我做A行为会产生什么结果、做B行为对方会如何反应，整个社交场景在我脑海里形成一张完整的思维导图。

但是理论积累简单，实际操作却很难，因为小说无法告诉我人的表情应该如何识别、说话语气该怎样把握、沟通中肢体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回应、如何判断对方是生气还是悲伤，所以我总是僵硬得像个木偶。如果社交是一个综合学科，可能我只选修了其中几门，甚至还不及格。

我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怎样处理人情世故了。现在积累的经验虽然足够支撑我成功伪装成正常人类而不被发现，但也因为内外层的反差和现实中不得不面对的群体生活而矛盾痛苦，面具已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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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看了太多的小说，不同的主人公性格、为人处世风格迥异，再加上模仿了很多现实中我认为的社交高手，所有东西融合起来就很怪。可能我面对A时是一种应对模式，面对B时又是另一种相差悬殊的模式，甚至在面对同一个人的时候会随机切换模式，可以说你看到的每一面都不是真正的我，导致我曾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

我对这个世界和我自己本身都没什么认同感，以前很怕照镜子，因为我怕看了镜子就会发现我所处的世界和我本身都是虚幻的，而镜子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现实里的我只是一个投影。在初中以前我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个与世隔绝是指我非常抗拒与这个世界互动，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觉得他们像游戏里的NPC，没有真实感。

复盘发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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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据我妈说，我从婴儿时期就不爱说话也不哭，可以一个人在角落里扣凉席待一整天，她只觉得我是个听话不难带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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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某天午睡我尿裤子了，老师把我的裤子放在一旁晾干，让我乖乖待在小床上，然后她就去顾其他小朋友了。我就那样不哭不闹、安静地独自等到放学，老师才想起我来，回家也没跟家长说，因为我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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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岁的时候在小学一年级念了一个周之后，校长就找我家长说：“这孩子太孤僻了，跟老师同学都不说话，担心她跟不上进度，还是年纪大一点再来吧。”于是我又重新回幼儿园念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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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开始住宿舍，感觉自己各方面都呆呆的，也注意不到衣着形象方面，回想起那时候穿的衣服就跟破抹布差不多。有一回开运动会，要求所有人都穿黑鞋，可是我只有白鞋，就有个同学跟我说用黑笔涂黑不就行了，他当时可能在开玩笑，但是我听不出来，真的照做。在很多年后才有同学跟我说他们其实都在笑我，只要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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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遇到一个直到现在都关系很好的同性朋友，但即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喜欢与她有身体碰触，她想挽着我的胳膊都会被我推开，更别说手拉手，就很排斥。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冷漠，对各种情感真的无法理解和感同身受，也不懂怎样安慰别人。对于表达好感的方式似乎也被我物化，送亲手做的手工或是我觉得很有价值的礼物代表了我对朋友的肯定，但要我说点什么有感情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勉强说出来也显得干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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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学过播音主持，上镜练习的时候老师就说过我眼神呆滞。形体练习的老师是空姐，教我们走台歩，老师说我明明是个女孩，走出来却是男模特步，很生硬的感觉，纠正了很多遍也改不过来，还是肢体不协调。这方面还反映在我至今还是不会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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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对我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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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小我就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说话，语言对我来说并不能达到交流沟通的作用，反而是一种障碍。我说话很慢，语序也不连贯，有时候想和别人说话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语言能力比文字能力差很多。别人听不懂我说的，我也听不懂别人说的，有时候觉得我还不如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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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言表达形式总是很学术，小时候连这样的说话方式都不会，只会傻笑和单个语气词。我会用四个声调的“嗯”来代替一切回答，大学导员还给我起了外号叫“嗯小姐”。

我之前十分抗拒和别人说话的，文字沟通都很烦，但出于礼貌和必要的社交，必须压着性子和别人说话，这会让我十分躁郁和内耗。说话真的好累，曾经有段时间和别人聊天时间长了，我就会情绪低落到想哭，身体也会很难受甚至不自觉地发颤，我好像没有维持长时间对话的能力与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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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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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下意识的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即使是和父母也不想交谈，总是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窗帘也要拉上不能见阳光，与外界接触对我来说很痛苦。父母只会觉得我有点内向而已，长大了就好了。但是进了学校接触集体生活时，我发现我和别人真的很不一样，在别人眼里是个特别怪的人。

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一直在查阅心理学、精神疾病范畴的相关知识，但并不知道我这种情况具体是什么。国内关于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内容确实不太多，到2019年的时候我才终于在知乎上看到青衫的账号，如饥似渴地翻看所有内容，困扰我人生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啊！原来是阿斯伯格。” 《阿斯伯格综合征完全指南》和《你好，我是阿斯伯格女孩》也有认真阅读，完全是世另我（世界上另一个我）的程度。

量表我在投稿前又重新做了一遍，和以前做的结果区别不大。量表汇总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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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面对自己是阿斯伯格这件事，我还是默默地消化了两三年才真正接受。我觉得我的发育史还算是挺典型的，但还是想做个确诊。可想要获得家里支持真的很难，与家里人无法沟通的一些片段：“你不要在网上看了些有的没的就往自己身上安”、“你只是性格内向而已，如果像你说的那全国能有一半人都有病”、“你听了谁的蛊惑才这样想，网上都是骗人的，医生也不全是靠谱的”、“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太偏执了”、“念书念愚了”、“没有人天生会社交，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心里明白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花那个钱做确诊，又能改变什么呢”、“多运动运动就好了”······

所以目前还停留在自我诊断高度疑似阶段。我自己最清楚这种时刻处在撕裂感边缘的精神状态有多危险和痛苦，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怪异而拼命伪装成正常人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对号入座的无病呻吟，是经过了慎重的自我查证、他人验证、相关信息整合以及自我消化才敢说出来的。我真的不明白，我鼓足了勇气，将伤疤摊给你们看想寻求帮助的时候，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这种不信任带给我的伤害甚至比伤疤本身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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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伯格是先天的神经发育障碍，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是半途压力大忽然患上的，不是心理疾病。目前并没有能完全治愈的手段，基本上伴随一生，不是我说好就能好的。我已经在尽我所能地调节自己了，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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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对我帮助很大，让我能够消除杂念，处于平静状态，减少负面情绪，让我比较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就像五月天《倔强》里唱的：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我接受这份不同。我知道家里人是爱我的，他们那一代受时代限制对精神、心理方面的知识不是很了解这我也接受，当然如果他们能认真地听取我的心声就更开心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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